东海龙宫大白菜

大概北京的风总要更特殊些，也许是听过紫禁城更多暮鼓晨钟，也许是见过胡同口更多啼笑烟火；如同异乡的花儿穷其一生红不过香山的秋叶，再直白些，我永远猜不着我家那只狗子的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

“成哥！我给自己起了一名儿，‘丰台镇八方玉面昆仑侠‘！怎么样？够不够威风？”

“威风，可老么威风了，翻遍全北京找不出二一个像你这么威风的了”

大概我演技不够精湛，被他瞧出敷衍来了。看着他一脸的挫败，我对自己进行了一个反思

但他的失落只持续了一小会儿

“成哥你听这个，‘丰台唯一真善美传播者’，是不是听着就特别温暖，像在春天的风里洗澡那样……”

“那个叫如沐春风，还有，你能别嚯嚯丰台了么？”

“汪？汪汪汪！”

狗不理解，但狗不服！

“好了别纠结了，”我担心他的狗脑瓜子运载过量变得更傻，揉了揉他的头：“晒太阳去”

“汪！”

我承认我的担心实属多余

北京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一些，十月才银杏微黄，十一月初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下，于是这样晴暖的天气更显得珍贵

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满地，我泡了杯咖啡坐在阳台的躺椅上，很快膝盖上就长出了一只小狗脑壳

“成—哥——”小狗扬了扬耳朵，扇起一股小小的涡流，裹着被阳光点成细碎亮光的尘埃，飞旋着惊起而后缓缓落下

他其实有一块自己的小垫子，但对自己的体型一无所知的狗子每次都坚持要和我挤一把躺椅

“上来吧”

我给他腾了一点地方，他“噌”地窜上来，假装没听到藤制的躺椅“嘎吱”的惨叫，把头放在我的胳膊弯上露出一个无辜的小狗笑

咖啡氤氲出淡白的热气，我凑近抿了一小口，热乎乎的水汽扑在脸上，然后我和杯子中间就冒出了一个吐着舌头的狗脑壳

“狗不能喝”

那个脑壳坚持不懈

我用手指尖蘸了一些点在他舌头上，小狗眯起眼睛咂了咂嘴，下一秒拧眉皱鼻地把自己的脸扭成了一只蚂蚱

“呸呸呸！这什么啊，苦死狗了！”

我知道现在嘲笑他一定会把这只小心眼子的狗惹炸毛，但他咧着大嘴一脸悲愤又扭曲的表情实在有种迷人的狰狞

“扑哧”

他看向我

惨了，被发现了。我端起杯子，试图用喝咖啡的动作把嘴角压下去

“高九成你还笑！你以为拿个杯子就能挡住你内张大脸吗？你别笑了！要没有那俩耳朵你的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吧！我，我不和你好了！”

“不和我好了”的张小狗骂骂咧咧地拿屁股冲着我，把脸往自己怀里一扎，睡觉

骨气是有一些的，可惜他的睡相实在差劲，没多久就脑袋一歪枕在了我身上，伸胳膊蹬腿儿地摊成了一张厚实的狗饼

玻璃暖房似的阳台不透气，我把窗推开，微冷的空气沉进来，带进一股早冬干燥沉稳的风

这点儿风显然不能惊动皮糙肉厚的狗子，他窝在我身边，翻着肚皮睡得十分放肆，还打着轻微的呼噜

我侧身躺下，阳光更偏爱这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狗，落在他薄薄的耳廓，透出一小块暖暖的橘色，耳朵上的绒毛干净细密，在风里轻轻软软地摇着

也许再清汤寡水的日子，晒着太阳都会变得幸福

我这样想着，把暖乎乎的小狗搂过来，脸埋进他蓬松的胸毛里，吸了一口香喷喷的太阳味道

“唔……”

他翻了个身，把脸扎进我怀里蹭了蹭

“弄醒你了？”

“嘿嘿～成成～嘿嘿～”

梦话里黏黏糊糊的口条显得整条狗更加傻里傻气，我曲起手指拿指关节敲了敲他的脑门儿

“梦着什么了？傻狗”

大抵北京的风真的更特殊些，因为他一定听过更多狗叫

或许，也听闻一些躲进风里的爱意